作為班主任辦公室的常客，陳乃昔被請去的理由有很多：上課鬥地主、睡覺、不交作業、打架還有考試成績。

唯獨沒有談戀愛。

不僅是因為她能和男生混成哥們, 更重要的是沒遇到什麽心動的人。

但陳乃昔有預感, 這次的談話就不是以前那樣了。

課間走廊上的學生並不少, 尤其是還沒有經歷高三畢業班毒打的高二年級，從人群的縫隙裏穿過，原本站了不少學生的長廊在到教師辦公室這一截只剩下了寥寥幾人。

在這, 陳乃昔碰上了和她一樣被請到辦公室的寧憬。

放假的這三天裏, 寧憬雖和陳乃昔有消息上的來往, 但自那晚後還是第一次見面。

少女嬌俏的面容將才闖進視野, 便已喚起許多回憶, 陳乃昔親他的畫面躍進腦海中，寧憬似乎都還能感覺到當時如擂鼓般的心跳, 以及……唇瓣留在肌膚上的溫熱觸感。

一陣熱浪席卷過面頰，寧憬的耳根立馬變得通紅, 慌張地收回眼神, 陳乃昔卻笑嘻嘻地跑到他跟前：“你來辦公室嗎？”

“嗯。”

“嘻嘻好巧哦, 我被老師叫辦公室來了，一起進去吧。”陳乃昔哪知道寧憬現在的心情, 笑著說完, 還和他並肩走到辦公室門口喊報告。

“寧憬可是我們班的好苗子, 如果成績穩定下來高考肯定省排名前十，陳乃昔要是敢耽誤他，賈主任，我可是不允許的……”辦公室裏沒有老師回應兩人的報告聲, 只有一道尖利的女音在室內回響。

被點到名字的兩人紛紛一楞，陳乃昔探頭往裏面瞧，在靠中間位置的辦公桌旁看到了她舅舅，班主任陳老師也在。

陳老師註意到站在門口的學生，然後對她揮了揮手，喊：“陳乃昔，快過來。”

聞言，陳乃昔走了進去，目光在那三位老師身上游走：剛才說話的那個是一班的滅絕師太王主任，表情嚴肅，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婦女；賈主任表情不太好，和陳乃昔視線相撞時，她似乎感覺到對方在說：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唯一一個神色輕松的是乃昔的老班，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乃昔和寧憬一前一後地走過來站定，聽王主任清了清嗓子說：“既然你倆都過來了，我就開門見山。你們也知道，下半年升高三你們就是畢業班的學生，那是你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除了學習是不可能有心思去管其他事的。

“你們正常交友我不反對，寧憬我也很放心，但陳乃昔，你能保證你不打擾到寧憬學習嗎？”

陳乃昔很是莫名其妙：“我怎麽就打擾寧憬學習了？我之前還買過練習給他呢！”

三個老師叫他們來本來就是懷疑兩人談戀愛，想敲打一下，結果陳乃昔這一句話信息量倒是大，留給人豐富的想象空間。

王主任幾乎是實錘兩人在談戀愛，而且陳乃昔這丫頭還敢頂撞老師，手一拍桌子，語氣更多幾分嚴厲：“你現在沒有打擾到，以後呢？陳乃昔，賈主任找關系把你塞進一中是讓你認真學習，結果你自己不學無術不說，還想耽誤我們班的學生！你是個女孩子，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滅絕之所以為滅絕，最主要的原因是——兇。

兇歸兇，這話也有點傷人自尊了。

賈主任先前還氣陳乃昔不聽話，王主任這一通話下來心裏反而想給自家外甥女鳴不平。

若他倆真談戀愛，那也是兩個人的事，怎麽寧憬就清清白白，錯全在乃昔頭上？

賈主任正要開口說話，寧憬卻搶先一步：“王老師，您誤會陳乃昔了，她沒有耽誤我學習。”

剎那間，三個老師楞了，陳乃昔也楞了。

目前已經夠瓜田李下了，寧憬你這句話是在鬧哪樣？變相承認談戀愛一事外加和老師對著幹嗎！

寧憬又說：“她雖然成績不好，但不是會打擾別人學習的人，而且我也能保證自己不受她影響。”

王主任被氣得眼冒金星，單手支在桌子上扶額，‘你你你’半天都沒你出一句完整的話。

恰巧上課鈴響起，陳老師尷尬地笑了笑，過來撫了撫王主任的背，讓兩個學生回去上課。

走出辦公室，陳乃昔扯住寧憬的袖口，半開心半嗔怒地對他道：“你怎麽那樣說啦！要誇我也私底下誇好不好？在老師面前還這樣講，作死啊！”

“誇你也不行，陳乃昔，你還挺難伺候啊。”

“誇也得挑時間吧，老師懷疑我倆談戀愛呢，你這樣說……莫非是故意讓老師誤會？”陳乃昔挑眉。

“什麽？”

少年英俊的模樣被意外和詫異占據，陳乃昔極少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情緒變化，忍不住捂著嘴笑了兩聲，留下一句‘自己去看貼吧’轉身溜了。

後續則是寧憬下了這節課又跑到辦公室來給班主任澄清和陳乃昔的關系。

兩天過去，期末考試來臨。

當最後一門課考完時，陳乃昔深深地感悟到什麽叫做重獲自由，什麽叫做可以做一只可以在藍天裏翺翔的鳥，想到接下來的寒假她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不用天天坐在那個牢籠般的教室裏聽老師講課，內心別說有多激動雀躍。

跑出教學樓，陳乃昔考慮著今晚在哪裏開始自己的寒假第一夜，剛做出先去吃一頓龍蝦的計劃，她突然發現沒有人陪。

經過上次朋友們給阿彩說好話那事，陳乃昔便刻意疏遠了那群人，等要出去玩時，才反應過來除了他們沒什麽可以約的人。

思考兩秒，她給姜妍打電話，姜妍卻說家裏有事得趕緊回去。

陳乃昔郁悶。

拿著手機在操場上這裏轉轉，那裏走走，心煩之際，她瞥見從樓裏走出來的寧憬和高宥文，眼睛一亮，手一甩，把書包搭在肩上，小跑到了兩人面前。

寧憬正在聽高宥文單方面評價這次考試難度，突然被陳乃昔截住去路，他腳步一停，垂眸望去，只見一張傻呵呵的笑臉。

“你們接下來有什麽安排沒？要不要一起去吃小龍蝦，我請客！”陳乃昔開門見山。

“不去。”寧憬拒絕得利落幹脆。

“哎呀去嘛，都放假了，我請客，又不要你們花錢。”陳乃昔撒嬌，說話的語氣都帶了幾層波浪，嚇得高宥文有種想去摸摸她有沒有發高燒的沖動。

“都說了不去。”

見寧憬執意拒絕，陳乃昔看向高宥文，用眼神示意一下，那少年立馬心領神會，捅了捅寧憬的手臂說：“陳乃昔請吃龍蝦誒，多難得。”

“所以呢？”

“得得得，他不去算了，反正我就缺個搭夥的，誰去不是去，走！”陳乃昔走到高宥文身邊拉著他的袖子把人扯過來拽著就走了。

寧憬看著兩人的背影，陳乃昔跟個搶媳婦的惡霸似的拉著高宥文向前沖，高宥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為了遷就陳乃昔的身高，還低下頭去和她說話。

下意識抓緊書包帶，寧憬移開目光，走到學校大門時，走在前方的陳乃昔又回頭向他確認了一次：“真的不去？”

“……”翕動一下嘴唇，他本想拒絕，可想到如果他不去就是陳乃昔和高宥文兩個人單獨在一起，那兩個字怎麽也說不出口。

拉了一下肩上的書包，寧憬和陳乃昔擦肩而過，走了兩步，又停下問：“還不走？”

陳乃昔一聽，笑逐顏開地跑到他身邊跟上。

被扔下的高宥文表示，他怎麽感覺自己瓦數有點高。

在路上時，陳乃昔已經率先打電話把位置預定好，到了店裏沒等太長時間，一鍋麻辣小龍蝦和飯菜就被端了上來。

陳乃昔把塑料手套套上，連忙抓出一只蝦，剛剝開頭部的殼，幾滴汁液便濺到正夾菜的寧憬手上。

陳乃昔遞過去紙巾，傻笑兩聲又繼續。

艱難地吃完第一只蝦，她看到高宥文面前已經堆了的幾只蝦殼，喊道：“為什麽你吃得這麽快！”

“剝得快就吃得快啊，你把旁邊的腳扯掉，扯著前面的腿往前一拉，肉就出來了。”說著，高宥文給陳乃昔示範一遍。

“我知道啊，可是這個蝦和我媽做的那個不一樣，我扯……”……不出來。

剩下幾個字還沒出口，被她剝下來的蝦殼一飛，穩穩掉進寧憬碗中。

陳乃昔&寧憬&高宥文：……

寧憬說：“你是笨蛋嗎？吃個蝦都能吃得蝦殼滿天飛。”

“意外，意外。”

寧憬瞪她一眼，放下筷子，拿了一副塑料手套戴好，順便把陳乃昔手裏的蝦搶了過來。

陳乃昔：“誒你幹什麽，鍋裏還有呢，幹嘛和我搶。”

等她說完，寧憬已經三下五除二取出蝦肉，放到了她的碗裏。

陳乃昔感動了。

這是什麽男默女淚的絕美奉獻精神！世界上居然還有願意把剝好的小龍蝦放到別人碗裏的人！陳乃昔決定，要一口把蝦肉吃掉以表對寧憬的感謝。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陳乃昔別漫天拋蝦殼，寧憬自覺承擔了給她剝蝦的任務。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像剛才高宥文說的那樣，清理了游泳足後輕而易舉地把蝦肉扯出，技術嫻熟，沒一會就給陳乃昔剝了幾只放著。

高宥文非常眼饞，說：“寧憬，你也給我剝幾只唄。”

寧憬瞥了他一眼：“她手殘，你也手殘？”

“對啊，我手殘，你也手殘嗎？”陳乃昔已經為了幾只蝦出賣人格，連自己都懟，堅定地和寧憬站在同一戰線。

見兩人這相處模式，高宥文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好幾章劇情，突然想起最近學校貼吧上討論的事，他指著兩人問：“你們……真在一起了？”

興許是這幾日聽了不少人這樣問，兩人早有了免疫力，輕描淡寫地反問：“你哪看出來的？”

“貼吧上不有說嗎……”

“阿彩瞎造謠的你也信。”

“阿彩發的？”高宥文疑惑，“你還真請水軍了？”

“……”

也是，這貨還不知道她和阿彩鬧掰了呢。

陳乃昔嘆了兩口氣，語重心長地對高宥文說：“哎你說，到底是你瞎還是我瞎啊？一個和阿彩做朋友一個和阿彩談戀愛的。”

高宥文更疑惑了：“你和阿彩怎麽了嗎？”

陳乃昔沒回答，自顧自道：“不對，仔細想想還是我更瞎，認得幾年了她怎麽看我都不知道，天天跟個傻逼似的她有事就趕著去幫忙，瞎到心裏去了。”

“害，兄弟，你知道嗎？就你和她分手那次，我還叫了人去揍你，結果揍錯……”

陳乃昔全把高宥文當被阿彩欺騙的難兄難弟看，什麽話都撿起來說，可這說著說著發現提起來一件不妙的事。

高宥文哪知道陳乃昔在想些什麽，一聽她說揍錯立馬了然，慶幸道：“哎呀，那是哪個倒黴鬼替我挨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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